第六十八章:塵行有道
「你修行已穩,是時候...走一走這山外的路了.」
王宇語氣平和,站在觀星堂外桃樹下,手負於後,眼望東方晨曦漸起.
佳云抬頭望著他,怔了怔,輕聲問道:
「離開聖地?」
「是.行走人間.這世上的道,不全在書中,夢中,靜中,也在山河萬里,燈火千家,妖邪現世中.」
他轉過身來,目光平靜,卻帶著一分久違的溫柔.
「我帶你走.」
———
七日後.
東洲邊界,塵陽鎮.
王宇與佳云未著道袍,而是一身凡人行裝.王宇束發著青巾,白衣素靴,宛如一介書生;佳云換了青灰布裙,髮上簪著一枚銅環,清麗而素雅.
這座小鎮並無靈氣匯聚之地,卻人煙繁盛,商旅絡繹,正是俗世紅塵的縮影.
佳云第一次行至市井間,滿眼新奇:炊煙,販夫,孩童,老者,祈福紙錢,雜貨油鹽...
一切一切,與聖地截然不同,卻又那麼鮮活真實.
她悄悄拉了拉王宇的袖子,小聲問:
「王師,這些人都不修行嗎?」
王宇微笑:「他們也修行,只是不修靈,而修日常,生計,情分,因果.」
「那...他們是不是很辛苦?」
「是.可他們活得不輕不重,各自都有光.」
他頓了頓,又補上一句:
「你若要修得道心圓滿,須先見這光如何存在於無道之人身上.」
她默默記下,不再問,卻在街角多駐足了幾分.
———
傍晚,兩人投宿於一間老舊客棧.
老掌櫃是個耳背老漢,認王宇為外地來的教書先生,笑問他是否要去鎮中學堂任教,還熱情為佳云備了洗腳木桶.
佳云低聲道謝,將熱水倒入木桶時,霧氣升起,模糊了她的眼睛.
她輕聲說:
「王師...這種日子,好像...也不錯.」
王宇靜靜坐在窗邊,望著外頭街燈與人影交錯,聲音柔和:
「若你喜歡,我便常帶你走這樣的路.」
「塵世不亂,紅塵便淨.」
———
但紅塵之路,從來不止市井.
三日後,兩人行至橫月山脈,遇一村莊被妖霧所困,數十年不得靜夜.
夜裡,有人夢中驚醒,渾身瘋癲,孩童夜哭不止,老人忽語夢言.王宇觀其地氣,知此乃「夢魅妖」作祟,乃幽影界逃逸之怪,專侵心識與弱魂之人.
這類妖,最難處理.
不破肉體,不現真形,只藏於夢與魂的縫隙之間.
佳云第一次面對實戰,雖神色緊張,卻無退意.
王宇讓她夜中靜坐,引妖入夢,自己則於庭外設立「觀夢七寂陣」,以其夢為鏡,反映妖形.
———
入夢之夜,冷月無聲.
佳云盤坐於村中靜室,燈火微明,一縷夢魅化成的黑影如絲霧般潛入她識海,似欲勾動她內心深處的執念與未解之情.
它化形為王宇,佇立於星空之下,對她輕聲喚名.
「佳云...你可記得我?」
那一瞬間,她心頭微顫.
夢中的她,對這虛幻之影回道:
「你不是他.」
夢魅一怔:「你為何如此篤定?」
她輕聲:
「因為他從不問我記不記得他,他只守在我身邊,不說一字,卻讓我知道——他一直都在.」
這句話一出,整個夢境陣驟然震動.
王宇於陣外,雙手結印,猛然啟動星火照識.
夢魅慘叫一聲,被識海之光灼傷,現出原形——一團狀似童子的黑氣,哭喊聲淒厲.
王宇不言,靜靜一掌點出,將其封入魂瓶,還給天地輪轉.
———
事後,村民跪拜於地,欲立石謝神.
王宇卻只留下兩句話:
「無門之人,來過此地,不求謝,不求記.只求靜夜無夢.」
他帶佳云悄然離去,行走於暮色之中.
佳云回頭望了望村落的燈光,心中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.
王宇問她:「可覺有得?」
她點頭,輕聲說:
「我原以為修行是求強,求術法.如今才懂,有時...只是一人願為另一人靜夜點燈.」
王宇低聲應道:
「這世上,修道有萬千種.」
「但最難修的,是——不說而做,不顯而行.」
他看了她一眼,又道:
「而你,正在學會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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